织“百衲衣”的人类学家——山西大学“应用人类学”课程带你探索不一样的日常

　　“同学们都看过《水浒传》这部电视剧吧，我们经常听到里面的梁山好汉说：从今往后，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论称分金银！这句话一说，那种江湖气、义气感简直爆棚！可是，如果梁山好汉说：兄弟们，今后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西蓝花！完了，气势上就输了。还有，当我们平时说自己的经验不足、能力不足时，我们往往会说：我是个‘菜鸟’！你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个‘肉鸟’呢？可见，我们对肉食和素食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人们往往对肉食情有独钟。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有的地方不吃这种肉，有的地方不吃那种肉呢？这种饮食禁忌又是从何而来呢？下面，请大家跟随我一起去探索饮食背后的文化之谜……”

　　这是“应用人类学”课程的“饮食人类学”专题的一段课堂引入。“应用人类学”是一门培养和提高学生人文社会科学素质、使用人类学思维和方法理解、阐释和解决现实问题的重要课程。它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相结合，运用人类学的理论与社会调查的方法，着重研究现代社会结构和人民的社会生活规律。这门课程共有十大专题，“饮食人类学”“医学人类学”“旅游人类学”“灾难人类学”这四大专题是和人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密切相关的有关人的生存状态的。“经济人类学”“政治人类学”“环境人类学”“发展人类学”这四大专题是有关社会秩序和社会运行的，“考古人类学”和“遗产人类学”则是在探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关系。学生通过对日常生活中那些习以为常的行为和现象的反思，了解和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运行规律，真正理解了“人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在掌握人类学的基本内容和方法、概念、相关理论、发展的历史、现状和前沿、及其对科学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作用等方面的同时，使学生对文旅融合发展、环境保护问题、发展问题、文化遗产活态保护与传承问题都有了更深刻地认识。

　　“应用人类学”的授课教师是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黄孝东副教授，自2014年入职山西大学至今，黄孝东副教授始终奋斗在教学一线，他秉持着哲学的思考力、社会学的想象力、人类学的观察力、社会工作的社会关怀力这种“四力融合一体”的教学理念，将“游戏教学法”“情景式教学法”“档案袋教学法”融入教学实践，授课内容有种、有趣、有料，充分激发了学生对人类学浓厚的学习兴趣和热情。

　　让我们一起走进“应用人类学”课堂，看看人类学家如何颠覆我们的日常认知，感受一下课堂上师生之间思想与灵魂的碰撞，开启一次人类学的知识之旅。

　　始于日常生活终于真理探索

　　人类学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科，它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它能对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习以为常的行为和现象进行反观和反思。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2020级社会工作专业的解雪琴同学在回忆“应用人类学”课程中的“旅游人类学”专题时说：黄老师在课前给我们发了一份调查问卷，让我们填一下自己是否有毕业旅行的计划，同学们都计划去哪些地方旅行，为什么要去这些地方旅行。

　　“一开始，我认为旅游是非常个体化的行为，每个人喜欢的景点都不一样，每个人去旅游的目的也都不一样，黄老师从我们五花八门的回答中能得到什么样的结论呢？”解雪琴说：没想到，听完黄老师的讲解，我对旅游这种行为或现象的认识彻底发生了转变。黄老师首先从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起，他说他第一次对大海产生期待和幻想，是在很小的时候听了《外婆的澎湖湾》这首歌，阳光、海浪、沙滩、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这是多么唯美的画面，后来读高中学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穿暖花开”，大海在他心中又被赋予了一层浪漫化的气息。再后来，他读大学时开始听许巍的歌，一首《曾经的你》让他也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接着，黄老师又提到了2015年火遍大江南北的一封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然后，黄老师话锋一转问我们：到底是什么让我觉得大海是浪漫的？是什么让我有了想去看看世界的繁华这种冲动呢？每当我们提到法国、巴黎，为什么就会想到“浪漫的”“艺术的”“哲学气息的”呢？

　　黄老师不断地启发我们，我们都没去过法国，可是为什么会形成“浪漫法国”“巴黎印象”呢？是谁告诉我们的呢？可能是达·芬奇、可能是雨果、也可能是萨特。他们是怎样告诉我们的呢？可能通过《蒙娜丽莎》这幅油画，可能通过《巴黎圣母院》这部小说，可能通过《存在与虚无》这部哲学著作。这些东西又是通过怎样的具体途径被我们所熟知呢？原来是印刷技术、电视和网络以及现代物流体系。正是有了印刷技术，旅行社才能够在他们的宣传页上把法国“建构”成浪漫的，正是有了电视和网络，我们才能看到美轮美奂的法国薰衣草庄园，正是有了现代物流体系，我们才能足不出户就能购买到象征着爱情和浪漫的法国红酒和法国香水。所以，我们才想去看在埃菲尔铁塔下拥抱接吻的法国情侣、加缪和萨特发生过激烈争执的花神咖啡厅以及在巴黎地铁上阅读的法国青年。

　　“这些内容让我如痴如醉。”解雪琴的同学田雨说，“黄老师在讲完这些内容后说，事实上，这就是旅游人类学家说的游客凝视。个人经验与记忆、各种规则、影像与文本形成了凝视的框架，会使游客对景观产生有意思、优良、美丽的感受。换句话说，我们喜欢去哪些地方旅游，是社会建构出来的。”

　　这个专题的最后，黄孝东将旅游人类学的知识推向了一个更高的高度，他启发学生，在文旅融合发展的大背景下，当下有很多的网红打卡景点，大多数游客去这样的景点只为拍一张照片，这种景点真的可持续吗？真的高质量吗？怎样把旅游目的地、游客、地方政府、市场、社会、文化等多元素整合起来，是学习了这节课之后需要同学们长久思考的问题。这不是我们个体追求的诗和远方，而是我们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诗和远方！

　　跨学科跨领域做“小游击队员”

　　黄孝东的微信名字叫“小游击队员”，他说这是受到了他的学术偶像郑也夫先生的影响。郑也夫是国内知名人类学家，他经常称自己为“老游击队员”，因为他做学问从来不拘泥于某个固定的领域，只要能把问题搞清楚，他会涉猎很多学科领域，光生物学的专著他就看了200多本。黄孝东说：“我终其一生可能也达不到郑先生的高度和水平，称呼自己为‘小游击队员’，是对偶像的学习和致敬。黄孝东把学术偶像的治学精神应用在了教学上。”

　　讲授“应用人类学”的“环境人类学”专题前，黄孝东在做教学设计的学情分析时认为，对环境问题的研究，学生们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这是自然科学的研究领域，而且学生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要怎样讲才能让学生明白，人类学是可以研究环境问题并且可以和自然科学相辅相成的呢？

　　黄孝东灵光一现，可以去找环境与资源学院的老师请教一下啊！于是，他马上联系了环资学院的一位环境化学方向的老师，向他虚心地请教。那位老师对黄孝东说：“我首先会在实验室里培植无菌环境下生长的玉米，然后进行污染物暴露，也就是在试皿中加入特定的污染物。接下来通过显微镜等仪器进行可视化追踪，观察和分析污染物的进入部位和进入量。”

　　正式讲授“环境人类学”时，黄孝东给学生们讲了自己请教环资学院老师的全过程，然后启发学生：“大家觉得自然科学的环境研究怎么样？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不足？”听完学生们的讨论和发言后，黄孝东说：“实验室里的研究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定量研究、观察法、实验法的优势，对于确定影响环境的具体因素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但是对环境产生影响的可能不仅是‘污染物’，社会因素、文化因素对环境也有着巨大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因素是无法通过实验仪器进行精准观察和测量的。这时候，人类学家擅长的长期田野调查就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黄孝东以云南红河州哈尼梯田为例，向学生们介绍了哈尼梯田“森林+水系+村寨+稻田”的“四度同构”稻作系统，使学生理解了环境问题除了需要技术的加持，同时也需要对地方性知识、管理系统、社会机制、信仰及价值观等方面的关照，这就是人类学的“整体观”视角。

　　那堂课，恰好有一位环资学院的学生来旁听，他在课间对黄孝东说：“黄老师，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们自然科学的研究是科学的、客观的、理性的，但是这节课让我改变了看法，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不是割裂的，更不应该是对立的，而是把两者的优势相融合，才能既‘治标’又‘治本’。”

　　黄孝东进一步总结和启发这位学生：“你说得没错，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社会科学，环境问题应当以人和环境的‘互嵌’关系作为核心，构建人和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这样我们才能避免‘荒山刷绿漆’‘盆栽式复绿’这种荒唐行为，这样我们才能让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也终将推动和构建起具有中国特色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

　　强化人文素养闪耀人性光辉

　　人类学这门学科的教学目标并不在于让学生学会人类学都有哪些理论和学派，而是使学生学会使用人类学的思维去观察、理解、阐释、分析社会行为和社会现象，进而解决具体的社会问题。黄孝东时常对学生说：你们学习任何一门课程，记住了多少领域内的名人、记住了多少理论知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们今后走向社会，能不能发挥“正外部效应”。汽车刚发明出来的时候，缺少防盗系统，有的人担心自己的车被偷走，给方向盘上加了一把锁，这属于“负外部效应”，意思是不要偷我的车，去偷那些没上锁的车。可是后来汽车有了防盗警报系统，小偷在偷车时，车辆发出的警报声不但保护了这台车，而且还保护了周边的车辆，这就是“正外部效应”。

　　在讲授“医学人类学”专题医学人类学家凯博文照护阿尔兹海默症妻子的经历时，黄孝东忍不住潸然泪下。他对学生说，最爱自己的奶奶就是因患阿尔兹海默症离开自己的。凯博文对现代医学发起了两大诘问：在现代社会，照护为什么变得格外艰难？西方现代医学为什么不能为患者和照护者提供更多的帮助？

　　黄孝东在和学生互动时，启发学生思考为什么疫情期间会发生西安孕妇流产事件？他对学生说：你们是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今后会有很多学生到医院进行医务社会工作的实习实践，你们要记得把人的本能、情感、道德、爱的能力作为基本关照点，向患者、家属以及身边所有的人传递“爱”的力量！在这个专题的最后，黄孝东引用了罗曼罗兰的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选择热爱它！”黄孝东叮嘱学生，这节课的重点并不在于你们掌握了多少医学人类学的理论，而是向你身边的人传递一种信念，那就是经受住现实的苦难和挫败，依然能够相信美好，创造美好，这就是我们前行的希望！

　　讲授完“遗产人类学”专题后，为了加深学生对这个专题的认识，他亲自带领学生到大同市得胜口考察的古堡群，站在古堡上，黄孝东满怀激情地对学生们说：“你们能否听见了金戈铁马？你们是否闻到了茶香万里？不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它们都是带有温度和情感的，只有亲自站在这里，才能感受到我国多民族融合的波澜壮阔，才能真正感受到当年旅蒙商行走在万里茶道上的驼铃声！”“人类学”，这个听起来既高大上又似乎离我们很远的专业，在黄孝东的讲授下变得鲜活、有趣、有温度、又有现实关照。黄孝东说，十年的任教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在长期的教学实践过程中，他愈发地觉得讲台并非三尺，教室并非几间，科研成果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板书应当书写在祖国的大地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是人类学家奔赴远方做田野调查所秉持的信条，这也是“应用人类学”课程秉持的教学理念和育人精神，大胆地汲取其他学科的营养，勇敢地探寻多姿多彩的世界！要说有什么让我们感到畏惧，只有两个字，真理！（张颖）

责任编辑：刘映